1. 第一章（上）既生瑜，何生亮

鴻武八年，當今聖上有了推心置腹的宰相做左右手，還有幾個公正廉明、辦案確實的尚書在身側幫著，鴻武王朝可說是如日中天，人民安居樂業，人稱的太平盛世。

當然，即便是這樣的太平盛世，仍有人受難著。

承雩……「既生瑜，何生亮？」我不能留你在身邊，更不能放你壯大自己，來當我對手。唯一讓我們兄弟倆都不辛苦的方式，就是有一人消失。

 

亥時，夜深人靜的。四周除了蟲鳴唧唧，已無其他的聲響。南府下人們的工作，只剩最後的巡視、伺候老爺就寢，結束就可入睡了。不料，這竟是個不平靜的夜。

「呀，雙兒妳看，這裡躺了個人呢！」南府大門，一名婢女走出。

「蘇總管，那裡躺了個人。」名喚雙兒的婢女查看了下躺著的人，其大腿上有乾涸的黑血，不是一般負傷的血色。

「是活的還死的？」蘇總管問。

「不知道，好像是活的。」雙兒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乾血，這不死也半條命了。

「快點把他趕走。」蘇總管一向原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活著的麻煩，死的了穢氣。

「是。」兩位婢女應聲。

怎料一個七尺大漢（註1）並不是很好移動，兩個婢女花了好番力氣，也沒移動半毫，反倒驚動了剛從書房看帳出來的南桓，南桓黑髮披肩，眼神並不如白天銳利，看上去已進入醞釀就寢模式：「蘇總管，外邊是什麼事？」

「噢，老爺，只是個躺在門外的乞丐。」蘇總管不愛淌渾水，避重就輕道。

說不清是怎樣的預感，但他直覺，在這樣的夜突然躺在門口的一個男人，並不是一般的乞丐。

 

「好可惜噢，是個俊帥小哥呢。」青兒盯著這張俊俏剛毅的小麥色臉孔，音調愉悅地嬌柔起來。

「公子，公子？」雙兒沒有理會青兒無時無刻花癡，她逕自試圖叫醒躺在地上的人，再看了一眼地上這人的傷勢，只得道：「青兒，他腿受傷了。」

「他腿受傷了，要怎麼趕走他？要不就這樣丟著不管吧？」青兒總一根腸子通到底，說話不經腦。

「叫人把他抬到屋裡去。」蹲著的兩個姑娘頂上，突然傳來森冷卻帶點柔媚的嗓音，他們都認得，這可是他們老爺的聲音。

「咦？」青兒吃驚地輕呼了一聲，老爺從不管別人死活的啊。

「是。」雙兒只想老爺另有用意，趕緊去請人來了。

 

撿回來的那人暫時被安置在柴房，雖說是活著的，但已失去意識。

南桓冷冷地看著這人俊俏的臉龐，小麥色的面頰上有著角度分明的菱唇，然而這樣俊秀好看的嘴唇，此刻是怵目驚心的紫黑。

南桓微皺秀眉，開口道：「去把林大夫請來。」

林大夫有特殊的聯繫方式，且他神出鬼沒，怕耽誤了診治，雙兒趕緊去聯繫了。

 

「老爺，林大夫到了。」就說這人行蹤莫測，去請大夫的雙兒還未回，林大夫卻到了。

南桓支開了眾人，林大夫進到柴房，這才拿下面具，查看被撿到這人的傷勢。

林大夫可說是他們這些達官顯貴的「御醫」，一個只要收錢，誰都能醫，但口風比誰都緊的神醫。沒有人能知道林大夫替誰看過診，更別說是病者的資訊。沒親自見過林大夫，甚至不會知道，醫術高超的林大夫，是位長相風流，玉樹臨風的男子。英俊的面容，猜不出他已不惑之年。其實，就連林大夫是不是姓林，也沒人能確定。

大夫說，這人中的毒，並不常見，普通人會立即斃命的。幸虧這人內力底子不錯，應該是練過功的，還撐著一口氣在，求生意志挺強。

聽著大夫說的話，南桓輕挑著秀眉，事不關己似的。

大夫看著南桓，目光由他披散在肩的烏髮，一路逡巡至南桓天生上揚的媚眼，繼續解釋道：「如方才說的，這人中的毒，並不常見。你要治他，也不是不可。就是費時，也花銀兩……怎麼？你救是不救，桓兒？」林大夫用手指繞起南桓的髮梢，儼然太歲頭上動土。

天底下除了林大夫，已經沒人敢用這樣親暱的稱呼叫喚南桓了，他饒富趣味的看著南桓。他知道南桓一向自掃門前雪，如今會主動撿個人回來……有趣！太有趣了！

「這麼麻煩？讓他死吧。」林大夫調侃的眼神讓南桓看了扎眼，別開眼隨口回應道。

「我的桓兒……你確定……你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把我叫來，是要看他死？」林大夫慢條斯理的說著，瞇起銳利的鷹眸。「還是你就找個藉口，想見我了？」

「胡扯啥呢，我對男人沒興趣。」南桓背過身去，嫌棄的擺擺手。

「那我就一針……把他處理掉了？」林大夫從南桓的背後到身側探出頭來，眼帶邪氣，想看南桓的表情。

躺著那人的意識縹緲，卻模糊中聽著二人的對話：到底要殺還是要救？廢話這麼多做啥呢？

南桓圓睜星眸，瞪他一眼，林大夫卻覺如沐春風：「那我現在動手了。」說著，從他自己專屬的皮革針袋中，拿出一支長針，緩緩靠近躺著那人麥色的脖頸。

「……你說費時費銀兩，具體是要怎麼處置？」在長針已經在那人脖頸半寸之距時，南桓開口了。

聞言，林大夫露出不出所料的壞笑，收起了長針。

　

因躺著這人中了奇毒，一般的藥材舖子恐找不到，林大夫先替這人放了毒血，用草藥敷了外傷，再開了緩解毒性的藥材，讓南桓要人去抓，拖延著時間，自己回宅調製解藥。

「這人……還能撐幾天？」南桓看了一眼這人曾被暗器嵌入的傷口，清創後是駭人的血肉。即使本就面色如霜，他的臉還是更慘白了一些。

「若按時服藥，一時半刻是死不了。不過如果你想我了，隨時可以叫我……親自到寒舍來……也行。」林大夫邊說，邊拿面具準備戴上。在戴上之前，對南桓邪氣的笑。

「無聊。」南桓咋嘴。偏偏即使是這樣俗氣的動作，海棠色的嬌嫩唇瓣還是讓林大夫多看了一眼。

「我走了……桓兒。」來無影去無蹤，林大夫一離開南府，就見不著人了。連他是從哪個門走的，眾人也不知道。不過，南桓並不在乎。

桓兒？真肉麻……躺著那人模糊中想。再怎樣，今夜自己是有機會活下來了，多餘的事，暫不計較。

 

（註1：在這個時代七尺是207公分，因此這是誇飾ＸＤ，江安的身高設定185cm；南桓173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