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帕島情挑(校園pa)
(1)
小枝搭乘郵輪從馬萊的港口到艾爾迪亞,耗時近8個小時。艾爾迪亞是座海外島國,地廣人稀,也曾遺世獨立,固步自守的舊式統治者被軍方的改革派驅逐下臺後,銳意進取的新王政府積極與外國建交,以島上豐富的礦藏資源為誘餌,從國外引進先進科學技術和人才,狂飆突進式地追趕世界,直到小枝登島的那刻,帕拉迪島的現代化水平已然與大陸列國不相上下,又兼海島風光迷人,擁有罕見的巨木之林等自然奇觀,帕拉迪成了近兩年大陸人眼裡最時髦的旅遊度假勝地之一。
小枝拖著碩大無朋的行李箱到學校報到,時值開學季,綠意蔥蘢的校園滿地大一新生,眼裡透著清澈的愚蠢和遠道而來的疲憊,父母爺孃東奔西走,鞍前馬後。在志願者的協助下,孑然一身的小枝迅速打點好一切,購齊了日用品。去往宿舍樓的路上,途經巨人骸骨化石發掘現場,周圍沒有工作人員,只有安保坐在裝了空調的工棚裡虎視眈眈,防止閒散人員靠近,不過鑑於最近二十年全世界陸續有巨人骨骼出土,人們早已見怪不怪。小枝頂著午後的炎炎烈日望了會兒,巨人已然見天日的碩大顱骨看起來分外猙獰。
拖著疲憊的身子到達兩人間的寢室,發現鄰床室友的位置被褥筆墨儼然,只是人不見蹤影。她返回門外看貼在寢室門上的入住學生明細:“韓吉·佐耶,人類學。”小枝的專業是漢學,真好笑,自己一個唐人跑到國外學老家的學問。
洗完澡,去食堂吃過飯,室友依舊沒有回來。小枝拉上窗簾,空調的絲絲涼氣將炎夏拒在另一個世界。她想看會書,但因為忙活了一天,不消片刻上下眼皮打架,把手機夾在書本目前看到的一頁後,小枝鑽進被窩美美入睡,此時是晚上七點鐘。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從無夢的黑暗中浮起,房裡多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薄薄的眼皮下的眼睛敏感地“看”到外界光線的變化。她困難地睜開眼睛,姍姍而歸的室友正拿著杯子喝水,一邊朝她床鋪的方向凝望,見她睜眼也不移開目光。
“抱歉,吵醒你了。”韓吉·佐耶嚥下一大口水,她有著聲優一樣低沉華麗的聲線,T恤長褲,個子高挑,棕紅色的頭髮半挽了個揪兒。
小枝透過手指縫看到她戴著眼鏡,下頜線硬朗清晰,身上丁零當啷一大堆的飾品和臂上的紋身,心裡咯噔一下:她太潮了,在老家看到這種打扮的人,她會覺得對方是個麻煩精。
“……你是帕拉迪島當地人?”小枝迷迷糊糊。韓吉的艾爾迪亞語很純正。
韓吉點點頭,好像笑了一下。
小枝依然拿手指遮擋著光線:“我是唐人,遠東。”
“看出來了,我對唐文化挺感興趣的,有空多交流。”
“晚安。”小枝翻過身,薄被落下身軀,露出一角雪白的肩膀——她穿著吊帶睡裙。這一翻身也露出了她睡前放在枕邊的書籍,韓吉將《輕舔絲絨》四字納入眼底。
艾爾迪亞大學給學生的報道入住時間有兩天,所以對小枝來說,翌日可以相對悠閒地度過,她睡到十點才起床洗漱,看到手機顯示今天有所降溫,計劃去學校所在的託洛斯特區逛逛,一為熟悉環境,二則看看還有什麼生活物品需要補充。
小枝坐在書桌前對著妝面鏡梳理一襲筆直的黑髮,韓吉推門而入,提著牛奶和麵包:“你還沒吃早飯吧,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買了些最常規的。”
“啊,給我的嗎?”小枝面色羞紅,初次見面的室友的關照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心想旅遊廣告中說帕拉迪島民風淳樸,島民熱情好客,果真不假,自己不能以貌取人呀。作為回報,小枝遞給韓吉兩隻昨天在校園裡購買的血橙。
在她吞嚥麵包和牛奶的時候,韓吉單手破開一枚橙子,指甲整潔白淨的手指劃過飽滿細嫩的果肉,沾滿豐富的汁水。
小枝將紙巾推到她跟前,覺得室友的舉動有些奇怪,明明有刀卻不用。
之後她們一起分享了這個橙子,閒談中,小枝得知韓吉出生於羅塞城的託洛斯特區,奔著巨人選了人類學專業,巨人學作為人類學旗下分目的新興課程,在世界範圍內的研究也才剛剛起步,只有極少數大學開設,不過聽說上這門課的學生有機會親臨考古現場,輔佐專業人員一同研究那些神秘巨大的骨骼。眼下學校裡就有一尊現成的。教授的名字韓吉也已經打聽到——湯姆·庫沙瓦,艾爾迪亞裔馬萊人。
(橙子的情節,有×暗示的意味)
(2)
她與韓吉的課表天差地別,除了每月寥寥的幾節公開課,白日鮮有交集,即使偶爾在一個教室上課,她們也從未坐在一起。韓吉朋友眾多,多數是高中時代一起直升進同一所大學的老相識,小枝偶然在校園裡撞見她站在一群人中間無所顧忌地開懷大笑,意識到晚上在寢室裡與她彬彬有禮和聲細語的韓吉未必是她真正的樣子。小枝是眾人眼中成天拿著書籍和寫字板的害羞女孩,衣著打扮一成不變,秀美動人的東方面孔對當地人來說罕見又神秘,卻拒絕了所有躍躍欲試的人。她眼裡無光,性格孤僻,只關心課業和一日三餐,還有自己的室友晚上幾點回來。韓吉曾邀請她去朋友開的酒吧玩,小枝想也不想便以“太吵”為由推諉掉了。
一個晚風徐吹的週末黃昏,韓吉鼓足勇氣以筆代麥克風採訪小枝,問她喜歡男性還是女性,因為她在“羅曼蒂克”上的油鹽不進,一些好事者在校園裡散播她的風言風語。不過鑑於當事人一貫對旁事漠不關心,那些傳言沒能到達她的耳朵裡。韓吉也沒透露那些傳言還跟自己有關。
小枝見韓吉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一股無名火噌噌上冒。
“我不喜歡男的,也不喜歡女的。”她甕聲甕氣地說,“總的來說,我就是不大喜歡人類。和人類交往讓我覺得吃勁,我不遠萬里離開家鄉到這裡讀書,就是為了逃避那個人人恨不得代替父母管教你的熟人社會——那是我們老唐的特色啊。”
韓吉委屈地說:“嚇死我了,你幹嘛這麼兇?”
小枝摸摸鼻樑不屑之:“這就兇了?那個和我差不多身高的傢伙朝你噴灑毒液的時候,你看起來真是如沐春風呢!”
韓吉失笑:“你說利威爾?他雖然長得兇惡,素質又低下,但本性其實不壞。”
“略!”小枝聽出了這種極其相熟的好友間的才有的諧謔調侃,朝她扮了個鬼臉,起身離開桌旁去床上,用一種對健康不利但是十分舒服的姿勢看書。
“我只是覺得枝枝醬你偶爾也該出去交交朋友,揮灑下生命能量。”
小枝趴在床上,兩隻裸足高高翹起搖來搖去,像甫破土的新嫩芽葉。韓吉不由想起一次以宿舍為單位的“遠東文化學術交流會”上,小枝談及她祖國曆史有個極其陰暗墮落的時期,盛行將女子雙足纏成三寸大小,纏足的過程是極端痛苦的,醞釀出這種酷刑的社會風氣自然也是極端變態的,舉國上下戀嗜女子小腳,甚至搞什麼賽腳大會,這種畸形的癖好也反映在了文學作品當中,比如西門慶在桌下看到潘金蓮一雙纏得尖尖的小腳就興奮得不能自已……
“朋友?我有啊。”小枝奇怪地看向她,“從我們說話的時候他們就在這兒了。”
韓吉被她的詭異話語唬了一跳:“你在說什麼?”
“索尼,賓,來和韓吉桑打個招呼。”小枝一本正經地朝空氣招手。
轉向韓吉:“索尼說你的眼鏡很酷,但賓有點內向,一句話都不說。”
韓吉深吸一口氣:“我看你是——”
小枝尖叫著藏進被窩裡,韓吉隔著一層棉被壓在她身上,四處摸索尋找突破口。
“……欠教訓!”
玩鬧間,韓吉的手機滑出寬大的外套口袋,掉落在枕邊。
韓吉手伸過去,手指習慣性地觸摸設備側面的感應器,屏幕瞬間甦醒,信息欄顯示層出不窮的消息提醒。
她的朋友圈真是熱鬧呢,小枝頗有些吃味地想。
韓吉上次使用手機未退出社交軟件,屏幕解鎖後,小枝於短短一瞬瞥見列表頁面韓吉給她的備註:Pretty girl。
這是稱讚嗎?小枝困惑,但挺高興。
韓吉面色如常地收起設備,以洗澡為藉口掩飾心裡的兵荒馬亂。
(3)
一大早,小枝看貼在床頭的課表:“第一節是吉克的哲學課。”亦即多個系的學生、乃至不同級的學生坐在偌大的階梯教室裡上的公開課。
韓吉順勢道:“一起去吧。”
“好哦。”小枝不假思索,心跳漏了一拍。
兩人一起出門的時候,小枝十分猶豫是否要挽住韓吉的手臂,就她觀察,不論在馬萊還是帕拉迪島,年輕女孩手攙手結伴行走的情況並不如在唐國那麼普遍,東西方的習俗差異她也略有耳聞。
青春洋溢的人群湧自四面八方,奔赴同一個目標——食堂。周圍漸擠,當接連三次有愣頭愣腦的學生從她們中間穿過去後,小枝毅然決然地抱住了韓吉的手臂。
韓吉看向她,樣子有些難為情,小枝作無辜狀。
二人各捧著一托盤的食物飲品在熱火朝天的食堂裡尋找座位,有人高聲招呼:“韓吉,這邊!”
那是個留著淺褐色頭髮、金色眼睛的漂亮女孩,旁邊坐著個高壯男生,相貌平平,他們對面尚有兩個空座,但韓吉選了他們近旁的四人套座,和小枝一起坐下,問:“利威爾那傢伙呢?”
她話音剛落,一個黑髮的小個子男孩手捧食物,力排眾人朝他們走來。
小枝注意到他落座的時候,褐發女孩神態有微妙的變化。
韓吉一一為她做了介紹,女孩是佩特拉·拉魯,她旁邊那位叫奧路歐·博查特,奧路歐眼睛盯著食物,緩慢地點了點頭,沉聲:“幸會。”佩特拉一臉受不了地扭過頭去。
利威爾·阿克曼長著一張娃娃臉,膚色蒼白,五官深邃,眉毛是水平的,看起來像時時皺著眉,眼睛下又有點黑眼圈,顯得不怎麼精神,而他的性格明顯不是開朗那掛的,但這些都無礙於他俊美的相貌,與之相較連他的身高也變得不值得一提了。
他們和韓吉同屬人類學專業,比她高一屆。
利威爾對她說:“幸會,韓吉經常提起你。”
佩特拉緊跟著補充:“我那個來自神秘的東方國度的可愛室友啊——”
“這些就不要說了。”韓吉呵呵乾笑,耳朵泛紅。
小枝不知如何應對,拼命地吸牛奶。
去往教室的路上,韓吉在她耳邊低語“我發誓我沒說你壞話”,她回覆“有沒有說等今晚回去慢慢盤問”。
以一米九的身高君臨艾爾迪亞大學的耶蕾娜和美貌學姐皮克與她們狹路相逢,耶蕾娜看到小枝,照例抬起膝蓋,指指皮鞋鋥亮的腳面,然後做出痛苦萬分的表情。
皮克是貓系美女,黑髮披肩,身段柔軟,臉上也時時帶著肖似貓咪的慵懶神態:“我說耶蕾娜,你是每次看到她都要提醒這件事嗎?”
“嗯,直到我高興為止。”
起因是艾爾迪亞大學新生甫入學需接受舞蹈掃盲,大二學姐耶蕾娜是校園知名舞棍,教師特請她擔任副手。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互攙著滑入舞池,翩翩起舞之際女士散開的裙裾彷彿盛放的花朵,這是小枝在電視上看到的,也是對自己未來的憧憬。不久後,她僵硬的四肢和地獄般的身體協調性擊碎了她的幻想,她將此歸咎於故鄉的廣播體操,耶蕾娜不信這個邪,她不信還有自己帶不動的人,數度被她踩得齜牙咧嘴後,耶蕾娜宣佈來自東方神秘國度的小枝和華爾茲無緣,和優雅無緣。小枝匆匆退場,在宿舍滿含嫉恨地對耶蕾娜的得意門生韓吉·佐耶說:“我看不出學校教這個有什麼意義,我這輩子都不會跳華爾茲。”
皮克拿胳膊輕輕撞了韓吉一下,使眼色示意某人:“拿下了?”
小枝像雛鳥一樣抱著韓吉的一邊手臂,瞪著眼:“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韓吉拉小枝走向已然落座的利威爾等人,抽空回頭瞪了皮克一眼,後者卻一臉自得,聲音大到足以讓她們都聽見,“我的感覺從不會出錯,她就是那種——”
僅三十出頭,年輕有為的吉克·耶格爾教授今天要講的課題是《自由和平等》,他從一個新穎也可以說刁鑽的角度闡述他對這兩件人類孜孜追求的東西的理解。
“人人平等”是虛構的概念,只存於人類的想象中,沒有客觀的事實可以證明人人平等。平等的概念系人為創造,從生物學的角度看,生物學上只有“演化”的概念,演化則只有差異,而不是平等。每個人攜帶的基因碼各有不同,而且從出生以後就接受著不同的環境影響,發展出不同的特質,導致不同的生存概率。“生而平等”其實是“演化各有不同”……“自由”也是人類發明的概念,也只存在於人類的想象中……自由和平等是如今人人公認的基本價值觀,但實際上這兩者根本互相牴觸,因為想要確保“平等”,就得限制住那些較突出的人;而要人人都能“自由”,也就必然影響所有人的平等……
韓吉聽得很認真,也發表了感言:“自由和平等原來只存於我們的想象中,這對我來說真是個不小的震撼。但為了世界和平和大多數人的安穩生活,我還是會誓死捍衛這些虛構的概念的。”
利威爾冷笑一聲:“我聽說他小時候被父母雞娃得厲害,所以一直有些憤世嫉俗,聽說從前還在學生跟前說如果人生註定充滿痛苦,那還是不要生下來的好,從一開始就不出生就不會有痛苦了。”
小枝有氣無力地表示贊同:“也不是沒有道理。”
“虛無主義要不得啊,枝枝醬。”韓吉向她手捏了一把。
漫長的100分鐘後,小枝與韓吉分道揚鑣,去往不同的教室上課,臨別前約定“下一節課結束,我來找你”。
韓吉誇張地揮手,引得眾人側目。
“怎麼辦?我已經開始思念你了!”
(4)
一週之後是傳說中尤彌爾的誕辰,整座帕拉迪島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慶典,希娜、羅塞和瑪利亞三座主城各排起了盛大的夜市,誕辰正日當天起整整七天為艾爾迪亞國法定公休日,沒有調休哦。屆時有花街巡遊、露天宴會,穿傳統服裝的人群扛著巨大的人俑載歌載舞從城市走向郊區,將木頭和紙做成的巨人立在空曠處,眾人圍著它跳舞……尤彌爾誕辰對艾爾迪亞人的意義相當於歐洲人的聖誕節和遠東的春節,今天的艾爾迪亞人據說都是尤彌爾的子孫,艾爾迪亞人經常自稱“尤彌爾子民”,就像遠東的唐人喜歡自稱“龍的傳人”、“炎黃子孫”一樣。尤彌爾亦被稱為“始祖尤彌爾”。
始祖尤彌爾生活於距今2000年前的奴隸制社會,原是一名普通的農家少女,還只是一介部落酋長的初代弗裡茨王燒燬了她的家鄉,殺死雙親,拔掉舌頭,奪其自由。有一次她不慎放跑了酋長的豬,為千夫所指,在武士凌虐性地追逐中,瀕死的尤彌爾掉入樹洞獲得了巨人之力——可能是冥冥之中神的垂憐、可能是細菌感染、可能是與什麼未知的生物接觸了……誰知道呢?可是,獲得了與神並肩的力量的尤彌爾第一時間不是想著向弗裡茨王復仇,而是乖乖回去跪伏在他腳下,利用自己化身巨人的能力開墾荒地、修橋鋪路,也投身戰爭,幫助貪得無厭的弗裡茨王開疆拓土,滅掉了強盛的馬萊帝國,也吞併了許多小國,建立了當時的世界霸主艾爾迪亞帝國,小小的部落酋長也搖身一變升級成君臨天下的國王。而弗裡茨王給尤彌爾的獎賞是以奴隸之身和他生孩子,尤彌爾由此生了三個女兒——希娜、羅塞和瑪利亞,卻和她們的母親一樣未從父親那裡得到相應的地位。尤彌爾獲得巨人之力的十三年後,弗裡茨王在一次受降儀式中,被假裝投降的敵人用提前埋藏在土裡的長槍偷襲,尤彌爾用身體為弗裡茨王擋下了刺來的長槍,之後弗裡茨王是怎麼做的呢?史書上沒有記載他對捨身救了自己一命的尤彌爾有否感恩同情之心,但為了巨人之力不失傳,他吩咐三個女兒生吃母親的屍體……臨去世時又吩咐三個女兒務必繁育後代,讓孫輩吃掉自己以繼承巨人之力,週而復始,子子孫孫無窮盡也!艾爾迪亞人憑著巨人的力量對其他民族進行了長達1700年的種族淨化,儘可能多地繁育尤彌爾子民,巨人之力也逐步分裂為九支……之後,馬萊後裔利用反間計引發艾爾迪亞內戰,奪取了九大巨人中的七大巨人,成功將艾爾迪亞帝國擊敗,從而奪回大陸政權,艾爾迪亞節節敗退,當時的弗裡茨王最終帶著一部分尤彌爾子民退守帕拉迪島,以手中始祖巨人的“地鳴”武器為王牌威懾世界,阻擋來自外界的報復。被拋棄在大陸的尤彌爾子民在馬萊的種族政策下過著悲苦的生活,馬萊憑在手的七大巨人幹著和當年艾爾迪亞人相同的事,手伸漸長,觸至星球另一端,展現在當權者眼前的是一片遼闊遠甚馬萊、豐美無匹的大陸。
(故事在這一章發生了偏差)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巨人之力就同它當初降臨世界一般,又突兀地從世間消失,只留下遺蹟。
因為遠東列國、歐洲盟軍的介入,雷貝利歐收容所的艾爾迪亞人獲得解放,帕拉迪島的三座高牆轟然倒塌,軍方廢黜了軟弱無能的王,積極與世界接軌,直至今天。
託洛斯特區,夜市,眾人聚在一家希茲爾國人開的居酒屋小酌、擼串,皮克幾杯黃湯下肚,大著舌頭“教育”小枝:“枕頭公主,No !No! No!”她豎起兩根手指搖啊搖,“T有T德,P有P德,身高體型不是不作為的理由……”
韓吉慌張地捂住她的嘴:“皮克,適可而止。”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嘶聲道,“我們還沒有……”
皮克眉頭一皺,鄙夷地上下打量她。
這個時候應該裝傻,小枝轉過臉去,向耶蕾娜行注目禮。
耶蕾娜在臉頰上貼了一圈鬍鬚,假裝成男人,用一口蹩腳的希茲爾語和居酒屋的服務生調情:“嘿,嗨,烤你雞娃,撒西不理#&#&*……”
那女孩咯咯直樂,用一口同樣塑料的希茲爾語回敬:“君の希茲爾語上手。”然後用艾爾迪亞語告訴她,她其實來自新羅,系希茲爾國鄰邦。
#世界線收束
(5)
小小的蓮鞋託在教授的手掌上:“比嬰兒的腳掌大不了多少,那個國家的女人為了適應這樣的鞋子,要在七八歲——甚至更小的年齡,把腳掌骨折斷使之停止生長,這項工作通常由家中年長的女眷——祖母或母親執行。當時的社會風氣相信,擁有一雙小腳的女人比天足的女人更容易覓得如意郎君,而不纏足的女人會得到相對更低的社會評價,從而使她們的父母蒙羞。”
難為她找來這樣的道具,而小枝本人,作為艾爾迪亞大學唯一的漢學專業華裔留學生,當仁不讓地成了這堂課的活道具,收穫無數或善意或取笑的目光。
甚至有男生朝她叫起來:“林,給我看看你的小腳!”
小枝轉著筆,充耳不聞,倒是鄰座的納拿巴狠狠瞪了肇事者一眼,低吼著教他閉嘴。
於是小枝覺得有必要發起行動應援一下這位富有正義感的校友,她在座椅上挪轉身軀,朝向那個滿臉雀斑的馬萊人,翹起一隻足:“看清楚了嗎?踩爆你的鴿卵綽綽有餘。”
學生鬨堂大笑,金髮碧眼的女教授溫文爾雅地批評那位出言不遜的男學生:“你不知道她祖國的婦女為此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民族痛點不是該拿來取笑的事。”
小枝轉身的時候,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韓吉,艾爾迪亞大學允許不同專業的學生,以及想學點什麼的校外人員旁聽課程,在不擾亂課堂紀律的前提下。
最近一段時間,她和韓吉稱得上形影不離,維持著一種酷似友情的關係。
韓吉從筆記簿上撕下紙張,刷刷寫下一行字後揉成一團,本想模仿電影裡的劇情直接擲她後腦勺上,但這樣會不會以擾亂課堂紀律處理啊?
納拿巴輕叩她肩膀,遞來一個紙團,小枝展開一看差點沒吐血:
“中午吃什麼?”
韓吉遠遠見她閱罷就把小紙片放在一邊,沮喪地趴在了桌上。過了一會兒,手機振動,收到她的簡訊:
“你是笨蛋嗎?”
“是有點笨,嘻嘻。想吃啥?”
“金拱門,我要吃垃圾食品。”
“剛才你讓我大吃一驚,你不像是會說那種話的人。”
“嗯哼,哪種?”
“你看起來——很乖。”
“你對乖女孩的認知有點偏頗。”
“那種話,即使我也不大敢說,因為對不爽的人我喜歡直接動手,哈哈哈哈哈.gif。”
……
教授宣佈下課,小枝徑直走向韓吉,想也沒想就把手交進對方伸出的掌心裡。
納拿巴走路似一陣風,經過她們身邊作短暫停留,孔雀色的眼睛透出黠謔的光芒:“親愛的,你可真像個——迫不及待開屏求偶的雄性動物。”
韓吉的每個朋友都在肆無忌憚地開她倆的玩笑,韓吉也致力懇求她們不要太過火,同時保持對她鍥而不捨地試探,她的默不作聲在眾人眼裡無異於變相地“承認”和“接受”——拜託,她們都手牽手走一起了耶!
在她生長的國度,同性戀是一個不能擺到檯面上的詞彙,到了實在不能不提及的時刻,便含糊其辭地以“生活西化”代稱,但另一方面,在她的國家,女孩之間的親密又是何等的天經地義。
韓吉一路說著笑話,說她很小的時候金拱門慶賀首次入駐帕拉迪島,在島上開辦盛大的嘉年華,很多小孩雀躍地和小丑“麥麥叔叔”合影,她也不例外。長大以後罹患小丑恐懼症,回顧老照片,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敢站在那麼恐怖的小丑旁邊,而站在自己另一側的是一個彷彿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兔子人偶。
她們鄰座是一對情侶,女孩梳著兩根垂下的髮辮,男生樣子樸實無華,他大概在網上選購服裝,不停地向女孩詢問參考意見:
“漢娜,你覺得這件怎樣?”
“漢娜,我穿這個行不行?”
女孩埋頭苦吃:“嗯嗯,就這件。”
“唉,你不會嫌棄土嗎?”
“你穿著吧,弗蘭茲。”漢娜竊笑。
男孩摸著腦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我醜醜的就沒人喜歡了,只能愛你,漢娜,你是個小惡魔。”
“你不醜也只能愛我!”
……
小枝和韓吉面面相覷,她們都在對方眼中讀到“真受不了笨蛋情侶”,並暗暗發誓自己絕不要變成那樣。
(6)
放假期間氣溫陡降,空氣涼爽宜人,風雨中暗藏冬的氣息。
韓吉在電腦前噠噠噠敲打她的專業課作業,小枝靠坐在床上,用平板看一部二十年前的老電影。戶外連綿秋雨濾過樹葉沙沙作響,與指尖叩擊鍵盤的聲音相映成趣,還有老電影古典的音樂,上好的白噪音,小枝昏昏欲睡。
韓吉合上筆記本,身體像毛蟲一拱一拱爬上她的床,揉亂了她鋪好的被子,然後毫無愧疚之意地,撒著嬌求她挪個地方。
小枝打了個豁害,眯著眼睛給她騰位置,韓吉長臂一伸將她又抄到自己身邊。蜷起的雙臂抵在韓吉胸口,軟軟的,原來她也不是一馬平川。小枝偷樂。
韓吉自然要藉此大做文章:“枝枝醬,你怎麼可以未經人家允許就碰這麼重要的地方?碰壞了怎麼辦?”她一邊控訴,一邊越發使勁地將她雙手摁在胸口,“啊——我要壞掉了!”她浮誇地吶喊。
小枝睡意全消:“你做乜啊!抽風啦!”
“為了公平起見,得讓我把便宜佔回來吧。”
小枝雙手護胸,拼死抵抗韓吉的魔爪,眼看貞操就要不保,耳邊驀地響起皮克的箴言:身高體型不是不作為的理由。
眉頭一皺:“你憑什麼認定你一定是攻?”
“嗯?”韓吉愣了一下,小枝嗷嗚一聲撲將過來,在腦海裡預演惡霸強搶民女、一米七的韓吉金玉其外,實則敗絮其中,被一米六的自己輕易壓在身下嚶嚶求饒的場景。
常年出入健身房和運動場、一身緊實肌肉的韓吉不費吹灰之力擊敗了不鍛鍊的小枝,僅用一隻手臂的力量扣在她腦門上阻擋她前進。
“枝枝醬,你剛才說什麼,沒聽清?”
幾分鐘後,小枝擰著腰肢和大腿上的肉肉,感嘆大學日子實在太舒服,自己懶散地長了好幾斤肉,身手沒有以前輕盈了。一邊痛心疾首,一邊拒絕了韓吉提議的好幾個健身計劃。韓吉見她油鹽不進,便向她提供一個在床上就能做的運動項目:“你像這樣跪著,搖屁股,能不能瘦不知道,但是腰會變好。”
“腰對未來的你來說很重要。”義正辭嚴。
小枝若有所思地乜她一眼:“但是,如果沒有韓吉桑在後面鞭策我,我也沒有動力呀。”
韓吉臉紅了:“原來你喜歡那種,早說嘛……”心猿意馬之際,耳邊悄悄響起皮克的教誨:韓吉,警惕“很會”的直女。
小枝收起電子設備整齊地擺在枕邊,玩鬧了一陣子,睡意再度襲來,也不驅趕韓吉,拉了一點被子蓋在身上。被晾在一邊的韓吉,心想她對自己真是沒有一絲戒備之心,也沒有一點“邪念”啊。
“韓吉,你的精力太旺盛了,歇歇吧。”小枝搖搖韓吉的手,示意她躺下,再分她一角棉被,特地強調蓋住肚臍,不然風寒侵入臟腑容易拉肚子。小枝說在她的家鄉,哪怕天氣熱得逼人光身子睡覺,都要摘片葉子蓋住肚臍眼,就像一道封印,能保護處於睡眠狀態、極度脆弱的人類百邪不侵。
“真是神奇的封印啊。”韓吉捂著肚臍眼感嘆,馬上學會了舉一反三,“以此類推,那棉被更是了不得的結界了吧,畢竟把整個人都包住了。”
小枝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不過被窩結界對希茲爾國的鬼不是很有效。”
壞消息:仍然不清楚對方的心意。
好消息:和心儀之人同床共枕了。
小枝半清醒間察覺韓吉越挨越近,手像有多動症般在腰、背、臂上游走。同性沒有作案工具,頂破天都不能將自己怎樣,小枝很放心,任她胡來,當然,更多是因為自己並不討厭,甚至享受她的觸碰。
她糾結思考良久,生怕自己混淆了愛情和友誼。她未和任何人交往過,和韓吉相處時的舒適放鬆,更加深了她的疑慮,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難道不該心跳加速、欲說還羞的嗎?書上都這麼寫的。為了解析自己,她甚至找來不少女同小說看。
唇上一軟,韓吉以實際行動告訴了她答案。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後,她問她:“小乖,你呼吸不對,眼皮下面的眼珠子亂動,你在想什麼呢?”
小枝面紅耳赤地睜開眼,她叫她什麼?小乖。
之後是一個很長的吻,舌頭互相糾纏著交換津液,她瞪視沒有鏡片阻隔的她的眼睛,她也不想啊,可是她叫她小乖唉。
某個領域,小枝感覺到一片朦朧的潮溼,韓吉離開她殷紅的嘴唇,來到耳邊,問:“做嗎?”
(7)
“唔,她說為時尚早,我們需要再互相適應一段時間。”
皮克頓時憐愛了:“所以,我們可憐的小韓吉是被拒絕了嗎?”
耶蕾娜問道:“她與你親密接觸的時候可有流露出反感的意思?”
“必然沒有,除了不想那啥,她對接吻擁抱十分熱衷,每天都要索取晚安吻,真是拿她沒辦法啊。”韓吉摸著光潔的下巴,面帶笑意回想最近一段時間的旖旎時光。
同時耶蕾娜的面孔有一瞬的扭曲:“我想她是把你當成媽媽的替代品了吧。韓吉,恭喜你成為鳥媽媽。”
“說起來,我在一本女作家的隨筆集裡看過她在心理學方面的一種猜測。”皮克放下在喝的雞尾酒,“對母親的愛是世間所有愛的原型。”
韓吉乾笑:“確實沒有哪個正常人想和母親上/床。”
“只是打個比方,畢竟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和母親溼吻。”
……
“三道牆壁”這個名字讓人聯想到某系列風靡全球的青少年奇幻小說裡的“三張掃帚”。
酒吧前身是教堂,崇拜對象就是歷史上據說由超大巨人組成的瑪利亞之牆、羅賽之牆和希娜之牆。60年前,三道牆壁隨著巨人的突然消失而坍塌後,“聖壁教”這個在帕拉迪島一直屬於小眾的教派也終於徹底湮沒在了歷史的塵埃中。教堂被改建為酒吧,上一任酒吧主人,亦即“聖壁教”神父收養了流浪兒尼克,今天“聖壁教”已經蕩然無存,但現任酒吧老闆尼克常年一襲黑袍酷似神職人員,得外號“神父”。小枝挺懷疑“朋友”的說法,沉默寡言的尼克看似對韓吉那些層出不窮的關於巨人、歷史上聖壁教和弗裡茨王室的關聯,諸如此類的問題並不感冒,頂多從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咕噥一聲,以表贊同或者否認。
一個面帶雀斑、身形高瘦的黑髮女孩牽著一個嬌小的金髮女孩推門而入,金髮女孩非常漂亮,甫露面就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但她看起來有點畏縮,步伐踟躕:“我來這裡,姐姐她可能……”
黑髮女孩則使勁鼓動她:“赫里斯塔,和我一起成為很酷的人吧。”
“來酒吧就會成為很酷的人嗎?我聽說這裡的飲料都很貴。”
“會比外面貴一點點吧,”黑髮這個時候看起來也不是很確定,“不過有我在,不會讓赫里斯塔花錢的。”
赫里斯塔仰起天真的小臉:“尤彌爾很有錢嗎?”
尼克黑著臉繞出吧檯,向前問那兩名少女索要已滿十八週歲的身份證明,帕拉迪島明文規定不得向未成年人兜售酒類,尼克為了避免麻煩,索性將所有十八歲以下的人拒之門外。
尤彌爾和赫里斯塔不出意外被轟了出去,灰溜溜地走向對街賣檸檬茶、果汁和冰淇淋的飲品店,那才是中學生該去的地方。
輕音樂如遊絲四向流淌,氛圍安寧舒緩的“三道牆壁”修正了小枝對酒吧的刻板印象。“三道牆壁”作為面向高校師生的“校園酒吧”,不僅氣氛安靜優雅,飲料價位也還公道。她滴酒不沾,韓吉便自告奮勇為她調了一杯簡單的檸檬紅茶,獲得了女友的肯定。
“寶貝,你在看什麼?”辭別皮克和耶蕾娜,韓吉擠進她的單人沙發,瞥見她的手機屏幕盡是難懂的方塊字。
面對大大的“女同如何doai”,小枝面不紅氣不喘地撒謊:“我在查找檸檬紅茶的最佳調配比,下次換我做給你喝。”
(8)
帕拉迪島迎來一個少有的寒冬,她們趁週末搭乘最新一代的飛艇到港口,就為欣賞冰天雪地中封凍的海灘。身著大衣、佩戴鮮紅薔薇徽章的士兵抄著口袋在海港各處遊蕩,阻止膽大的遊客以身探試近海冰層之深淺。“鎮守薔薇”,前身系帕拉迪島四大兵種中的駐屯兵團,負責強化城牆,防守各座城市,而在今天他們的職責也沒有多少變化,島上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他們的影子,駐屯兵團包攬了全國的秩序安保職責,也替代了其他國家警察的職務。
所以小枝對韓吉說:“你們是一個軍政府體制的國家。”所謂的弗裡茨王室依然存在——僅僅作為國家的象徵,實際的權力早已隨著巨人的消失一道遠去了。
天氣晴朗而寒冷,她們手牽手在遺蹟上漫步,遺蹟就是海島邊緣一段很高很寬的圍牆,距今有百年曆史,牆壁面向大海的一邊有可供人攀登的陡長的階梯,以及幾條由岸上伸往水中的石制長堤。當年馬萊人用船隻把“不聽話的艾爾迪亞人”運送到此處,押上高高的圍牆,注射巨人脊髓液後推下去,受害者在跌落過程中變成巨人,從此失去意識淪為只知殺戮的幽靈。
暮色降臨,灘塗上燃起星星點點的篝火,煙花在尖利的哨聲中升上夜空。人們聚集在遺蹟的石堤處,在駐屯兵的眼皮子底下鑿開冰塊垂釣,魚群被火光吸引來,釣者收穫頗豐,就地開燒烤大會。寒冷的空氣傳來歌聲。
她們在高牆上席地而坐,韓吉談起最近課堂上的收穫,史書記載巨人受到致命打擊後血肉骨骼會風化成沙土徹底消失,那出土的巨人骨骼又作何解釋呢?巨人學教授庫沙瓦透露,巨人力量來源——傳說酷似脊柱的怪誕蟲並未死去,而是被以特殊的方式封印了起來,存放在一處極為隱秘的地方。蟲子失去活性後,帕拉迪島上的所有無垢巨人恢復成人類,為防止可能的歧視,官方為這些人重新編造了身份資料。九大智慧巨人埋頭走進大地深處,陷入沉睡。人們在他們消失的地方做了標記,若干年後壯著膽子挖開土層,發現骨骼並未消失。有人提出,那條蟲子是有意識的,被封印前企圖鑽入地下逃跑,所以導致它操控下的九大巨人不約而同做了同它一致的舉動。那麼,巨人的宿主哪裡去了呢?艾爾迪亞大學校園內的巨人骨架附近沒有找到任何形似人類骨骸的東西,在科學家一頭霧水時,馬萊傳來消息,獸之巨人的脊骨上有一小塊不自然的隆起物,幾個月後,那塊隆起物莫名消失了。
“大概是被吸收了,聽起來真讓人膽寒,那些可憐的宿主原本就只有13年的壽命,如今更是一塊供人懷念的骨頭都沒剩下。”
“最毛骨悚然的,難道不是巨人很可能還活著嗎?他們為什麼不直接殺死那條給世界帶來無盡痛苦的蟲子?”
“根據弗裡茨王室公開的關於‘路徑’和‘座標’的資料,以及最後一任‘進擊的巨人’宿主留下的信息,那條蟲子貌似來自一個更高維度的宇宙,怪誕蟲很可能成為我們接觸另一個世界的鑰匙,別說那些孜孜不倦探求未知的科學家,換你難道捨得殺死?”韓吉明顯有些興奮了,眼睛熠熠放光。
小枝不以為然:“是開啟潘多拉魔盒的鑰匙吧,只想安穩度日的普通人應該不會樂意看到巨人復活。”
“你不用那麼擔心啦,即使巨人之力重新迴歸世界,以人類現在的武器已經不足為懼。而且——”韓吉摩挲著下巴停頓了下,“我猜想他們是在等待那些曾從巨人狀態中恢復的人通通辭世,然後再……”
小枝隨口道:“如果當初地球另一邊沒有注意到這裡,帕拉迪島和馬萊的命運又該如何?”
韓吉起身拍拍牛仔褲上的灰塵:“那現在的我應該是吊著鋼絲四處砍殺巨人吧,我在博物館裡見過那個——立體機動裝置,史載是一個叫安海爾·亞德的人受戰友犧牲的刺激後發明的,簡直挑戰人類身體極限。對了,你想吃牡蠣嗎?”她遙指沙灘邊的燒烤攤。
新鮮豐美的海物是帕島一大特色。
小枝差點笑出聲,這家小攤掛出的招牌名字居然是“于勒叔叔”。
韓吉是故意為之,她與她初次見面時,小枝在讀的那本書她也借來看過,女主角南茜出身一個坐落於海邊的牡蠣餐館,全家以調理出售牡蠣維生,篇首用極長的一段文字盛讚惠特斯特布爾的牡蠣口感之絕妙豐美,同時,飽滿多汁的牡蠣肉亦讓人聯想起某種對女性身體的隱喻。
小枝吃不慣生食,委託店家將她的那份做熟,然後目瞪口呆地看韓吉熟練地用刀子撬開牡蠣殼,向她展示裡面的內容:“你確定不嚐嚐嗎?味道很特別。”
小枝情不自禁:“你知道我的叔叔于勒嗎?”
“于勒?你的叔叔也叫于勒,真巧,我當然不認識他。”韓吉擠了幾滴檸檬汁在牡蠣肉上以減輕腥味。
“很新鮮,能感覺到肉質在口中蠕動,不過對枝枝醬這種吃不慣的人來說,應該會覺得很可怕吧。”吮盡牡蠣的汁水,韓吉心滿意足地舔著嘴唇。
烤過的牡蠣肉微微緊縮,淋上了調料,吸進嘴裡時正如小說描述一般湯汁橫流,白嫩的牡蠣肉糯若豆腐又富有嚼勁,在口中泛起鮮香的浪花,予人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小枝極力推薦韓吉吃一個,但她始終沒有嘗試韓吉那能在口中蠕動的生牡蠣。
夜幕蒼藍如絲絨,煙花次第綻放。音樂響起後,人群向沙灘聚攏來,隨機尋找舞伴。
小枝不會跳舞,所以韓吉沒有炫技,只是輕輕摟著她轉圈。
“我的祖國有過年放煙花的習俗,”小枝對韓吉說,“邊境線上的人民每年新年放煙花,住在河對岸的鄰國人民會出來觀看,與我們一同慶祝,唔,那條河叫黑龍江。”
“寶貝,你和我說正事,我卻只想親吻你。”
小枝踮起腳尖主動親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