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忙碌情人節
這是林謙第二次看到蘇至恆帶著小男朋友來到他的餐廳裡共度情人節。
名貴的西裝、淺藍色的襯衫，搭上帥氣的髮型與迷人的笑容。
林謙看蘇至恆這張臉快二十年，他腦子裡裝著什麼東西，想幹什麼，林謙摸得一清二楚。
應該還在獵捕階段吧？
蘇至恆喜歡那種慢慢讓對方落陷的過程，各種挑逗與玩弄，一點一點將人拐上床。
換個說法，太容易到手的目標他反而沒興趣。
林謙快速打量蘇至恆的新男友，一頭滑順黑髮，清澈明亮的雙眸，有著溫和儒雅的氣質，身材高高瘦瘦地，能勾起讓人狠狠操幹的衝動。
從那挺直的背與用餐動作能看出家教很好，年紀大概二十出頭。
看似敏感纖細卻又擁有調教空間，能純潔也放蕩。
這是蘇至恆喜歡的類型。
從一而終，他都快看膩了，揚起唇角，端起放在金屬夾層的白酒杯飲啜，餘光便瞇見位於用餐區最顯眼位置的蘇至恆對他招手。
他靠在廚房的出餐臺，簡單在腰間繫上一條黑色圍裙的高瘦身軀，來到蘇至恆面前。
「我們蘇醫生找我有事？」
「他對牛奶過敏，你再幫我調整一下菜單。」蘇至恆幫小男友開口，桌面上小男友的那份海鮮前菜還剩很多。
林謙環胸挑眉，沒印象自己安排的前菜跟沙拉有摻和牛奶的東西。
「奶油、起司、鮮奶油，只要有用到這些原料都不行。」蘇至恆說明的更清楚。
「喔——」
前菜干貝有用奶油煎，林謙頓時想到了。
「要收起這道嗎？」
「別這麼麻煩，吃一點點應該沒關係。」小男友緊張地拉了拉蘇至恆擱在桌面上的手。
「怎會麻煩，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了。」
「是呀，就是因為認識多年，所以有人要我用特權把最好的位子留下來給他。」林謙對著好友挑動單眉。
蘇至恆淺笑看著林謙，不在乎被出賣了。
何謂最好的位置，無非可以欣賞窗外風景又能將餐廳動態收入眼裡，能夠清楚談話。
「夜訪」的特別席，與一般用餐座位不同，是獨立設置的空間，能夠在情人節搶到它，自然成為一種焦點。
更別說是兩位男人。
「之後的餐點我會幫你注意。」林謙說完便到櫃檯重新打出一份菜單。
他走回到半開放的廚房，可以看到側對著他的蘇至恆不知跟小男友說著什麼，小男友露出靦腆又開心的表情。
大概吃完這一頓，人也被吃了吧。
「第七桌改菜單，有備註大家看一下。」他告訴身旁的二廚Jack與助手小薰，再次端起白酒喝，唇角掛笑，眸子卻捎過一抹冷漠，將注意力放在其他客人身上。
情人節對許多餐廳是大日子，「夜訪」的規模雖不大，最多容納五十名客人，但對內外場員工加起來只有七名員工，自己身兼主廚跟老闆的林謙來說，不得鬆懈。
原因這裡並無固定菜單，以客製化的西式餐點與主廚當日限定套餐為主。
價格從兩千元到一、兩萬都有。
客製化餐點必須提前一星期訂位，說明預算與想要的食材，由林謙準備出五道料理。
今天的客人多以情侶為主，林謙特地跟Jack討論幾款應景的甜點，由當季的草莓搭配巧克力為主。
同時間有十桌輪流上菜，六個爐火同時運作，三坪大的廚房，三道身影各執其職。
「蘇先生的牛排要上了，誰處理？」Jack看著上頭架子上的排單，時間快到七點。
「我來，你製作七桌另一位客人，看看龍蝦還有沒有多的，薯泥改節瓜，其他由你搭配。」
林謙將一旁小薰準備好的兩塊牛排，用紙巾吸乾水分，撒上些許的鹽，放入平底鍋煎，再加入一些生大蒜跟蘆筍。
身旁的Jack也將龍蝦入鍋，另起一個爐台，用橄欖油煎節瓜跟甜椒、蘑菇。
林謙再將魚排跟干貝放入另一個鍋子，一次操作兩邊，算準時間將牛排翻面，自後方出餐臺下方的夾層取出三個盤子，擺上桌面。
其中一個白盤隨性地抹上豌豆醬，煎至半熟的干貝取起，放上乾淨處。
他再將兩塊牛排夾起至鐵盤，拿起刀子，鋒利的一刀一刀落下。
趨近冷傲的面容被低垂的左側邊瀏海覆蓋一半，他目光凝視自斜切片透出血色的鮮嫩肉質，剛剛好的三分熟。
接著叉起一片放入嘴裡，輕易地就能咀嚼開來，一股微甜滲開。
他將切片的牛肉擱在一旁，未切的牛排放置白盤中間，細長的蘆筍交錯出層次，再隨性撒上焦黃的蒜頭。
花瓣大的銀匙沾取些紅酒醋醬，於空白處滴畫出濃稠感的細長線條，再放上一朵紫色小花。
完成一道！
小薰經過他身後捏起一小片牛排塞進嘴裡，繼續為後頭的客人準備前菜。
另一桌的主菜，以松露片於魚排上方作為點綴，干貝放上切碎炒熟的蘑菇與四分之一的玉米筍。
這時Jack也將煎好的龍蝦，倒上橘棕色的洋蔥蘑菇醬加上熟蘑菇，再灑上切碎的兩色甜椒。
爐臺上剩一個鍋子煎著羊排，Jack將餐點交給林謙，抽掉其中兩張單子。
三道菜一同出餐，由另一端的領班分配哪位服務生負責。
「出菜。」林謙快速一眼確認，踅身回到爐臺，將使用過的鍋子放進洗滌糟，拿起新的，炒起燉飯，整個廚房頓時溢滿一股奶香氣味。
「夜訪」營業至今才一年半，員工們的合作無間與餐點品質高，讓「夜訪」快速成為這一區的熱門餐廳。
林謙只在其他桌上菜時瞥了一眼蘇至恆那桌的狀況，越發專注在今天必須完成的十五桌客製餐點上，擱在架上的白酒自完成蘇至恆的主餐，早被遺忘了，他落下的每一道刀，做出的料理，擺盤的神情與俐落的動作。
全是靈魂投入下的自然反應。
其實喜歡來「夜訪」的客人，也帶著一部分想欣賞林謙做菜的模樣。
林謙算是近年來在西餐界小有名氣的型男主廚，上個月還上過雜誌報導。
「Chef，七桌的客人如果對牛奶過敏，甜點要做什麼？」小薰站在自己的工作區問著。
林謙自爐臺回過半身，神情頓一下，開口：「草莓塔，塔皮的奶油換做橄欖的，搭配蛋白霜，另一個給熔岩蛋糕，加點Whiskey。」
「好。」
林謙將蘇至恆那一桌的甜點交給小薰處理。
待他看到蘇至恆出現在出餐臺的另一側，才意識到蘇至恆用餐完要走了，時間也來到八點。
「謝謝招待。」蘇至恆看起來很滿意今天的餐點，露齒淺笑，抓起弧度的瀏海，配上挺拔西裝，紳士氣息十足。
「欠我一次。」
林謙沒跟他客套什麼，直來直往。
蘇至恆快速的眨動一下單眼，表示：約定達成。
「走了。」
林謙微揚下巴一下，蘇至恆明白他的意思，帶著站在不遠處耐心等候的小男友離開餐廳。
林謙沒多餘時間思索什麼，繼續忙碌下去。
**
這天，他比平時晚一個小時回到家。
孤寂的房子，因他點亮光源，變成有點溫度。
白色沙發搭配黑色大理石桌，餐桌上潔淨無物，地面上一塵不染。
林謙的生活習慣很好，不愛凌亂或是過多的浪費。
每天早上出門，約莫晚上十一點，他才會回到家。
家，只是用來睡覺的，而來過這裡的人，只有蘇至恆跟妹妹。
他拔掉繫在後腦勺上的髮圈，覆蓋耳朵的黑色髮絲因長時間被束住，流劃出微捲的線條。
他將單邊頭髮順耳後，脫下黑色風衣擱上沙發，人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開過的香檳，直接灌入嘴裡，朝著浴室而去。
做菜一整天，一身的五味雜陳。
他將香檳放上洗手台，逐一解開身上黑襯衫的釦子，瘦卻有肌肉的偏白身軀袒露在冷光照明下，腹部的肌理線條，如他渾身氣勢透出的冷冽與危險。
再來是包裹修長雙腿。
他將剩下的底褲也脫去，人全裸地走向浴缸放水，接著坐上浴缸邊緣，緊實的雙腿，隨性交錯，點燃一旁架上放置的香煙，意興闌珊的吞吐。
再起身抓起香檳灌入幾口，繼續抽煙。
潺潺的水，逐漸盈滿浴缸，他讓剩半截的香煙一半掛在洗手臺上，關掉開關進入到淋浴間沖洗，接著全身濕漉漉的將自己浸泡入微燙的水裡，露出一顆頭跟兩截手臂掛在浴缸邊緣。
腦袋出現的是蘇至恆與小男友談話的模樣。
他的神情，冷漠且無一絲變化的靜靜凝視前方灰色壁磚牆面上的一點。
近乎放空，卻又陷入一種自我思緒裡。
太諷刺了。
那透著淡淡血色的唇洩一絲輕笑，他繼續維持同樣的姿態，卻更放空的凝視前方。
一點一點地垂下眸色，鬆懈下目光裡的尖刺感，宛如剛誕生的嬰兒，茫然卻純淨無爭的待在這安靜的空間裡。
一點一點地被倦意拉捲入那逐漸被陰暗吞噬的世界。
最後……闔上雙眼。
